冰爱十年第68部分阅读(1/2)
就在我后背所抵的大地深处,带着压抑的、浓缩着的同情和痛惜,在低声地呼唤我。
“廖冰然,你不能死……”
遥远的戈壁尽头,传来天籁般的温情呢喃,听上去仿佛有些熟悉
“你在我怀里,廖冰然。”
“不管这世界有谁伤害你,我都会,将你紧紧保护在怀里……”
头顶的明月不肯为我扯过乌云,而这背靠的冰冷大地,却有着少见的温柔。它沉稳静默地让我无力地平躺,包容这精疲力竭、生命行将垂危的女人,在它的宽广怀抱里安静地神智不清。
帐篷外的风依旧呼呼地吹,不因周围的星星篝火,而温暖我的身体一丝一毫。大漠和戈壁,继续让我领教着彻骨的寒冷,直到天明,这灵魂亦难得苏醒。遍是淤青的身体已僵硬,之后在精神彻底的崩溃中,被风干,被粉碎;仿佛风一吹就散,地一震便无形。自表皮到内里都是荡然无存、不可重塑的,灵魂、意识、躯体已经分离,仿佛全部都不再属于这样的某一残破的肉体。
大脑在拼命地凝聚精力,让全身的热情和血液疯狂地聚焦在自己想保护的领域。但是依然无法拒绝被撕裂、被压迫、被强制的痛觉,直到时间遽然停止、死亡的气息冰封凝结,终于,心平气和、形如朽木般地享受宁静。
全身如同浸入冰雪未曾消融的雪山溶洞,是干燥的,却是冰凉的。一直睁大眼睛,让泪水木然地流个不停,直到眼睛的痛,已不足以再维持眼皮的张力。终于沉重地闭上眼睛,给自己一个理由,松一口气。
只有我知道——这双眼里流的不是泪,而是水||乳|交融而汇聚成的血。受难的是身体,哭的是心。
睡不着,因为翻身都是奢望,改变不了任何僵冷着纹丝不动的现状。身侧有那男人心满意足的呼吸,仿佛一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他已获胜。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扯过身边的毯子,裹住我不自禁在瑟瑟发抖的身子。
他紧紧贴着我的耳朵,哈着热气,如恋人一夜春风后柔情相许般,在我耳边轻轻承诺,
“我不会杀你,跟我走吧。”
“我比他真诚,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他强占了我的身体,然后标榜自己是一个真诚的男人——真诚地不需要任何伪装,对一个女人的欲望直接到,想要就要;亦要求我的身体如他一般不堪一击,他想我给就给。
或许,原始的社会,并不排斥野蛮的行径,雄性对雌性的掠夺,是发自内心也是来自本能。他的解释倒不如说——他是原始的兽,而非已走向文明世界的人。
呆滞的目光挪移到、那张与枯燥荒漠截然不同、看上去鲜艳欲滴的唇,一忽儿有错觉认为他是个女人。意识错乱间已经不能在扑朔迷离中辨清一切。
迷离着眼看着、盯着,想把对这张脸的仇恨,刻到心房周遭的每一根血管里去;在他怀里不甘心地辨认,渴望着他和我一般地,被戈壁的严酷风干、粉碎。然而,血肉之躯终归支撑不了精神上的伤痛;痴狂若颠的千缕思绪就像毒蛇欲吐未吐的丝信。
在他的怀抱里,无力地垂下了头,瘫软了身躯。
六十二 绝望荒原5
马对戈壁、雪山、草原,永远是心怀敬意地臣服。
这种野性的生物,一生都推崇自由自在,身影象闪电般疾驰掠过,视野如草原一般开阔,如高山一般深远。它的目光一掠千里,在荒无人烟的世界里,它就是这片土地上通神的精灵。
它不会如人一般脆弱,它坚强、固执、沉着、忍耐,它自始至终、生死均系草原的性格,属于这样毫无遮拦、一望无际的自然。
一群马疲惫地驮着各自的主人,穿越了黑暗中银白色的雪山。行至山顶,这飞驰的精灵发出了感喟挑战自我的声声嘶鸣——它自从出生,还不曾受到过这样的激励。只因为它背上意志顽强的主人,复活了它骁勇善战的历史血性,让它在拼搏般的奔跑中,找到了久违了的野性。
托纳拉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唐博丰驻马回头,看一眼那原本在心中神秘得再不能神秘的雪山。做为没有草原牧史的汉人,他从来没有这种寒夜翻越雪山的经历,这简直就是红军历史上两万五千里长征中的场景。但是,他翻过来了,这寒冷和疲惫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男儿的血性,一如胯下的良驹般,野性在不可思议地苏醒,被自然界的挑战激发了莫名的斗志。
原来,潜能是最不可把握的东西。只要你想,没有征服不了的障碍。
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支撑,即使筋骨已风尘仆仆,几乎被拆离肉体也无所谓——
“然然,不能有事……”
“然然,你不能有事……”
他整宿没睡,已熬红了眼睛,风沙中行进一路,脸上皮肤摸上去有着失血的粗糙感。
依拉汗驱马行至他身侧,“唐哥,让弟兄们休息一下吧。”
他回头望望在黑魆魆、沉寂的夜中行进的马队,原本出发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此刻被疲惫折磨得几近散兵游勇。怕冷的,身披羊毛毯;不规则地耷拉着,如同乞丐衣。
心上已掠过一丝不忍,依拉汗又说,“唐哥,你也休息一下吧。”
他遥望前方夜幕下的连绵草甸,遮挡了一马平川的视线。翻过去,应该会是平地,马将健步如飞,也就更有追上乌卓的希望。想了一霎,挥手止住众人。
“大家原地休息!我去前面探路!”他如王者般发号施令,但脚已踢马肚,欲再前行。
依拉汗飞驰赶上,“唐哥,我和你一起去!”
他不语,将内心的温暖在心中藏起。兄弟之意、患难之中才见真情——依拉汗,你为我救然然,我不会亏待你!
前行几公里,翻越几座山坡,依拉汗还是眼尖,作势让唐博丰停下。
两匹马静静地站在草坡上,俯瞰坡下残余星点的篝火,在风中传来若有如无、淡淡的烟柴气味。篝火旁是大大小小的几座帐篷,依着一个小小坡道,坡道上有正站立歇息的马群。
“会是他们吗?”唐压低了声音,也压下了心头的惊喜,问。
依拉汗是牧人出身,对草原上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只远远地望了一会,然后谨慎地出口,“还不好判定。他们人数不少,乌卓不会把手下全带到这里。”
“有两个人跟了他很多年,和他形影不离一个克伊木,一个麦可提。克伊木就不用提了,麦可提据说往南逃到库车,正被武警部队通缉;想不出他身边还能随身带这么多人,”唐下马执缰走到月光在草坡的阴影处,带着几分斟酌的思虑,“还会有谁,带这么多人跟他?”
“乌卓在新疆成事这么多年,心腹岂止一二,”依拉汗走在他身侧,“之前并没有告诉你这些势力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放松打击,就会死灰复燃。乌卓先前善于跟政府打交道,很有政治眼光,这也是为什么你走以后,天然一直经营得有声有色,毫不逊色于当年。”
“不过,他身边也着实有几个人物。善于出谋划策,天然经营走向国际,也和这些人分不开。其中有一个叫克苏托,年轻有为,据说能力很强。”
唐忽然象想起来什么似地,“克苏托?”
“这个人不简单,虽然名不见经传,却在天然混了个出人头地。原来在北疆一带做点小本生意,但结识乌卓后很受器重,不几年成了天然的副总之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穆斯林,知道他的人都说他虔诚,他未婚且坚持独身。天然很多外贸生意,都是由他负责的。”
思绪回到很多年以前,仿佛一切近得就在昨天。
那满溢青涩少年情怀的青青草原,满腔抱负被心头沉重的沧桑掩埋;抬眼四望,蓝天白云低得几乎入怀;策马狂奔、纵身于野的荡气回肠,兄弟般的热血浇注的情谊之花,如同格桑花一般长出了高高的尖刺,刺痛了那少年痴情的目光和心;一个维族少女的初恋,如同花儿在稀薄如雾的空气中盛开,阳光驱散了阴霾,它脉脉含情地站在蓝天碧草间,情窦初开的沉思,是那般羞涩、真挚……
一切的一切,真实得如同梦幻,飘渺如同云烟……
“这个名字,我很熟悉。”
唐压下了心头任何的猜疑、悬念——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要救的是然然。
“我们需要打探一下他们的虚实;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他凝视着目光之下的野营地,定住吩咐,“不知她在哪一个帐篷,这样……这样……”
六十二 绝望荒原6
依拉汗意会而去,唐在夜幕中驻马而立,如狼一般警觉,静静守望自己的猎物。
夜风寒凉,马鞍上的帆布毯猎猎作响,粗糙狂放的声音,衬得周遭更是凶险莫测。夜幕下看不到尽头的漫天星辰,却不再任何来客的欣赏极限,它们如同看客,高高在上地嗅闻着下一刻来自地狱深藏的死亡气息。
他不自觉地、紧紧地攥住了拳。
这是人生中一场大战,而刚才和依拉汗商议的,的确是出奇制胜、一招中的的办法。只能如枪手般放手一搏,技术上稳准狠之外,碰个运气烧帐篷,逼所有人出来,但如果——然然正处其中……
坚毅的眉霎时深锁,心不可思议地抽搐起来。脑海中一念稍纵即逝:那是熊熊烈火中,他心爱的女人被烟火深锁,奔逃不出、挣扎不甘……却痛苦地叫着他的名字——唐——博——丰……
——不!
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悲鸣,如同看见自己的心被猛然落地的鹰撕啄,鲜血湿润了微细的黄沙,扩散得无边无际……暗红色的血沙印得天空那般阴沉……眼睁睁……眼睁睁……
却无能为力……
双眼蒙上水雾,心泪已然无语。双掌合十的礼佛姿势,并不能平息心底的恐惧,遥望苍茫夜空,有如同鬼魅恐吓的呼啸声擦耳而过;
“不!——”
“我不要让她遭受报应!我不会伤到她!”
——乌卓要杀,然然要救,这件事一定可以两全其美。一定!
身后有轻轻的马蹄声,他回头,果然看见闲庭信步的一支马队,静悄悄地走来。众人显然对战术心知肚明,行动迅速又不打草惊蛇。
收起那丝无奈的心碎,重回一个男人应有的冷静。热血起来,抵御着想象中彻骨的寒意。和依拉汗指挥着,两个汉子从西侧曲线包抄草坡之上的马群;又有几个汉子从东侧戈壁慢慢地前行,靠着夜幕的遮掩,向鬼火般的篝火前进。
依拉汗和那两兄弟,打开火折子燃起了火把,却是猛然策马狂奔,向着野营地方向疾驰而去,速度快得如同从天而降的神兵。
而脸色阴暗,心中如临大敌的他,和另外几个枪法精准的枪手,在山坡上伏地埋头亦做好了偷袭狙击的准备,另一批枪手已派做先锋主攻——跟在依拉汗的后面,只要帐篷里出来的是持枪的男人,格杀勿论。
粗壮的马鞭挥向残余的篝火,火星在戈壁的风中飞迸四溅;而燃起的火把直接飞掷向帐篷,有的蓬顶是羊毛毡易燃,烈焰立刻烧得熊熊滚滚。西边马群被火光和凌乱的阵势惊了,发出恐惧的、不甘被掳的嘶鸣;疲惫不堪的暴徒,在刚刚进入睡梦时被惊醒,纷纷在帐篷外现身。
伏击者的枪声响起,精准到先出帐篷的几个人立时毙命。而在野营地的另一边,挥着马鞭袭来、来势汹汹的,是这突袭队伍的一支主力。持枪逃出帐篷的汉子,几乎都是还没怎么清醒,不是被马鞭击中,就是躲不过四面八方的子弹。
攻防之布局,决定胜败结局。占据有利地形,将事半功倍。未几,苍茫大地响起了攻者的呐喊、防者的惨叫;枪声火光围攻,短兵相接亦打破了夜晚的沉寂。短短的几分钟、密集的枪弹爆响之后,唐带着埋伏的枪手疯狂地从山坡上飞驰而下。
犀利的目光横扫面前的破败残局,凝视着每座帐篷外的尸体——
有的帐篷已烧掉大半,里面的人都耐不住烟熏火燎,抱头鱼贯而出,成了暂时的俘虏。
他在快速搜索,直到惊异的目光落在那仅有的、安然无恙的帐篷。
难道?他猜中了?
“然然!”
胜利的喜悦已让他失去冷静,他嘴角微微一笑,策马走近,居高临下地甩动马鞭,“嘶”地一声,帐篷的帆布顶在风中裂成碎片。
一声惊叫响起,一个人如荒原中受惊的狼,猛然以站立的姿势、凶狠的目光与他面对面——是原本在瑟瑟发抖、此刻野兽凶猛的乌卓。
原本敬中有惧的关系,在这一刻已完全撕破了伪装。再也不用提相互利用,也不再对他的势力心生妄想——那为了圣战的心愿,在这荒漠的凄凉里,预见了结局的仓皇。
即使死,也要杀尽仇敌。穆圣哲语如同安拉圣训。
无须再虚伪地寒暄,解决这问题的唯一方式变成了复仇式的兵戎相见。
“唐博丰!你去死!——”
乌卓手里的枪,条件反射般地瞄准唐,不假思索地扣动扳机。
依拉汗一声惊叫,刚刚再度举起手中的枪,但似乎,来不及了。
唐的表情狰狞一秒,浓眉剧烈颤抖一霎,而手中的枪亦对准乌卓胸前,一颗子弹飞速射出。
六十二 绝望荒原7
三声枪响,决定了两条生命不同的结局——
乌卓一弹中心脏、一弹入肩,已砰然倒地。
而唐博丰毕竟居高临下,乌卓的子弹再准,也不过是力道自下而上。它沿着一道幸运的弧线,落在他的右腿。
唐中弹,被本能的冲力激得几乎落马,反应奇快地紧攥缰绳、稳住身子。依拉汗又惊又惧、满脸怒意行至他身侧,
“唐哥!——”
“先处理伤口!”
他轻轻皱眉,手向下臆测了伤口所在,只摆了摆手,“快找到她!”
说完话只一秒后,他整个人如同僵住他已看见三四步之遥、另一烧得面目全非的帐篷废墟里站起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举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表明自己投降的立场,脸面上被浓黑的烟灰所遮盖,在黑夜里有些看不清楚。
“唐博丰。”
他笃定地一开口,那声音却是那么熟悉,那么熟悉。熟悉到——就像一直在朝夕相处的兄弟手足。
唐握在扳机上的手指在缓慢地放松,却没有下马,目光凌凌地看着他。
两个男人就如此对视着,谁也不先开口,不再说话。
依拉汗沉不住气了,也不知道这男人来历,策马欲上前质问,“哎!——你是谁!”
那男人迅速一弯腰,取出了靴帮的英吉沙,蹲身掀起了身旁满是黑尘的羊毛毯,带着冷冷的笑开口。
“这里,有你想要的人。”
唐的目光遽然冰封,面色冷若严霜。耳畔寒凉的风依然在吹,他不觉得冷,但是心,却如同浸入博格达雪峰顶澄澈晶莹的冰凉湖水。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他想想也明白了。
一瞥之下已见到那萍踪一现的莹白肌肤。凄冷的风,让他的心一下子痉挛地几乎皱缩起来。
“住手!”他扬起马鞭,冷冷地大喝。寒眉深锁,拧成狰狞如同凶神恶煞的图纹,语气不含任何温度。
“你是想活命?还是有别的要求?”
克苏托脏污脸上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容,心知他已抓住面前这男人的死肋。她是他手中最后的牌,他要活命,他一定要活命。
“我要活命,并且放我去哈萨克!”
“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唐带着暧昧的些许深意开口,他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做了什么。即使他刚才还没有想杀他的念头,但现在,他心中已经杀气重重。
他侮辱了然然!
——我要他死!
刚刚缓和的扣扳机的指,又再次僵硬了起来。
克苏托露出毫不掩饰的诡异的笑,
“手别动,——唐博丰。”
手已作势要扯去那盖着的羊毛毯。“她还光着身子呢。”
而另一只手,已紧紧地握了英吉沙,对准了昏迷女人的咽喉。
他一言既出,依拉汗不禁动容。他瞬间举枪,目不转睛地瞄准克苏托,只等身边唐出口下令,立即开枪。
唐的目光中,有千万缕思绪萦游。心中涌起了无法抉择的苍凉放,是未知的死亡;杀,也是没有把握的冒险。
他敛眉盯着克苏托,责问的语气带出了莫名的悲伤,两个人相隔不过十步,但声音和心却是那般遥远地、拒彼此于千里之外;
“为什么?”
“你比我清楚。”
“你错了,我没有伤害她,我一直想让她回库鲁克,回你身边。”
“虚伪!”克苏托的语气里有着莫名的绝望,不自觉痛斥的姿势,将英吉沙差一点刺入女人的脖颈,引得唐的心遽然纠结。
克苏托看到了唐的紧张,如同一盘棋局中看透了对方的下一步,曾有风云淡定的立场已荡然无存。他的声音在荒漠的上空亦愈发苍凉,怒吼着如同与面前人有刻骨深恨
“唐博丰!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明知道她不可能回来,还带她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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