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再来第7部分阅读(1/1)
她还天天想起马大光,在怀念那些貌似幸福的时光同时,暗暗捏着一把汗,马大光会不会报复?会不会真的跟她讨回一起花过的那些钱?起初,她外出的时候都留心着,看会不会跟他发生正面遭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怀念和恐惧同时淡得如同中国人民对抗日战争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落感。也许马大光已经另有新欢,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一点。失恋的男人都喜欢纠缠,他这样善罢甘休,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背叛了诺言,另寻了新欢。既然他这么快就改弦易辙,她也大不可必心存愧疚,她先发制人地离开他不仅无过,反而有功。汪晓妃并不缺少道德感,但她也深知道,对道德应该像对公婆那样,不能轰到外面,也不能养在家里,敬老院是它的最好归宿。 于是,马大光被她充军发配了,是爱是恨,是悔是痛,她都不想在心里给他留下一点位置。至于他最后声称向她索要的那几万块钱,她也完全置之不理了,他们已经扯平了。有时候一连好几天,她都想不起他来,偶尔想起他,她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过一个名叫马大光的男人?自己以前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是不是就连现在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就像看到香港回归大陆的大英帝国,失去奴役对象的汪晓妃有时候会觉得生活里缺少了些什么。甄德晖很少回名典花园,所以也很少给她提供奚落的机会;即使能给她提供机会,她也无法抓住,因为对于一个自己暂时还无法了解其真实品性的男人,她不能像对待马大光那样无所顾忌,那些聪明的心眼和冷酷的幽默倒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她只能表现自己的温柔和贤淑。 比起在外的女人来,在家的女人无论生活有多安逸,心理上都难免会产生一种过气明星的落寞。女人本来就是靠着广大观众的目光生活的,现在汪晓妃明显感觉到了时过境迁的滋味,观众们全都如鸟兽散,只剩下一个卫生间中那面两米高的大镜子中的自己。每当从浴缸里芙蓉出水时,她都会反复欣赏,仔细寻找化妆与卸妆之间的差别,寻找的结果让她绝望,镜子里亭亭玉立的她跟外面光彩照人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无论自己看自己有多难过,都是自己给自己当观众;令人气闷的倒是,自己变成了别人的专职观众,看自己的时间远远不及看别人的时间多。平时在家,她天天守着那台足有半面墙那么大的等离子电视,握着遥控器调来调去。电视看久了不仅伤眼而且伤心,喜剧慢得如同政府部门的工作效率,让人急得情不自禁想哭;悲剧却尽玩些拙劣的所谓浪漫抒情,幼稚得让人忍不住想笑。遥控器按累了,她就抱起电话,挨个给小学、中学、大学时代的同学打,她甚至还把电话打给了以前的几任临时恋人。除了南风无法找到以外,他们都还那样不死不活地活着,混着。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心情好吗”,倒是他们都无一例外地邀请她共进晚餐。对于这种暧昧的热情,她只能不失礼貌地拒绝,因为她怎么也算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惟一可以经常通话的只有钟玉婕一个人。尽管有些勉强,但毕竟表面上,她也终于拥有跟钟玉婕分庭抗礼的资本了,也许她的资本还要大些,钟玉婕只是给一个年龄介于伯仲之间的老头子做了填房。而她却找到了一个相对年轻的成功人士。虽然这样的生活暂时还没有合法手续,经营状况也不十分明朗,但凭借这些煞煞钟玉婕的傲气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多少爱可以乱来(四十七)
钟玉婕是开着她的“别克”、抱着一只新买的比格小猎兔犬来到汪晓妃的新家的。 汪晓妃问,你家“奇奇”呢? 原来的“奇奇”死了,宝宝又帮我买了一只,钟玉婕说,还叫“奇奇”。 宝宝?宝宝是谁?汪晓妃问。 宝宝就是宝宝呀,到时候再告诉你。 汪晓妃也不多问,其实她并不关心“宝宝”是谁,“奇奇”又是谁。 钟玉婕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点了点头,屋子里就是空了点,嗯,这还差不多,像你这样的条件,早该过上这样的生活了——不过现在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得有些心理准备。 还准备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都同居了就只能再接再厉了,汪晓妃故意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表情。 这一步算个屁,连个二奶都不是,就算他跟你结了婚又怎么样?在外面窑子照样逛,二奶三奶照样包。 起初汪晓妃还觉得钟玉婕又像往常一样,是想展示一下自己对当今男人的丰富知识,刚想反戈一击,突然她停住了,钟玉婕今天的口气跟往日太不一样了,很快,她反应出来了,钟玉婕今天是想来给她诉苦。 能在外面养女人那是他的本事,重要的是他把你养在家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汪晓妃把钟玉婕以前说过的至理名言搬了出来。 女人啊天生就是弱者,话虽这么说,可是谁那么想得开?谁不想让男人把自己当宝贝供着、宠着?可是男人贪得无厌啊,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家里怕着一个,外面挂着一串,没一个好东西,一个都没有……说到这里,钟玉婕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高高在上了,相反却一脸的苦大仇深。汪晓妃仔细盯着她,看到钟玉婕眼睛里有一行带着温度的咸味液体探头探脑,那副委屈的表情活像个没有完成家庭作业的小学生。 也别说那么绝,男人也有好的,郑剑不就挺好吗?汪晓妃有口无心地恭维着。 别提那孙子了,都他妈装的,你不记得每次你来他看你时那色迷迷的样儿,钟玉婕一撇嘴,那个老色鬼真是没出息到家了,连家里的小保姆都不放过。 这个桃色细节使一直无精打采的汪晓妃来了精神,为了听得更加仔细,汪晓妃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 原来郑剑的这一光荣事迹,钟玉婕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所察觉,她一闹再闹,郑剑发誓从此改邪归正,钟玉婕辞退了保姆,又换一个,可是没几天,郑剑的手技痒难忍地伸了出来。钟玉婕想换一个长得丑的总可以了吧,然而郑剑却根本不考虑这些,无论美丑他都来者不拒,他对女人的态度就像猪八戒吃东西一样,只求数量,不管质量。钟玉婕又想了个别的办法,同时雇两个保姆,让她们像共和党与民主党一样互相牵制。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郑剑却有一种近似于猴王式的占有欲,凡是在他权力之下的异性他都想取得交配权。有一次从娘家回来,钟玉婕竟然发现那个老色鬼正左右开弓地搂着两个丑八怪保姆…… 在汪晓妃听来,钟玉婕声情并茂的哭诉比电视上的悲剧女主角更有感染力。遗憾的是这样的哭诉注定无功而返,汪晓妃一点实质性的安慰都不想给她提供。遇上伤心事的人是注定没有朋友的,不管你多么重要、多么真诚、多么绝望,只要你一遇上伤心事,所有的朋友都会摇身一变,他们要么像对待麻风病人一样对你置之不理,要么就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心理欣赏你的苦恼、玩味你的狼狈,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义气了。 这些早在跟南风绝裂之后,汪晓妃就从钟玉婕身上深刻地体验了一次。钟玉婕把冷漠放在她这里,就像把钱存在银行里,几年之后,她不仅取回了同样的冷漠,还获得了一笔可观的利息。 偏偏钟玉婕天生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她感觉不到闺中密友增加着的冷漠,就像富翁感觉不到自己增加着的财富,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汪晓妃脸上不时露出的嘲讽。她越讲越动情,最后所有的词都从她嘴里退居二线,只有“苦命”二字像国家元首般频频露面。 这样的男人还要他做什么?休了算啦!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汪晓妃果断地这么说了一几句,而且你还可以得到经济补偿!起码有一半得归你! 钟玉婕拿出一面小镜子欣赏了一自己的湿淋淋的哀容,现在的男人哪有那么傻?一离婚就分给你一半家产?不倒打一耙跟你要钱就不错了……说着说着,她眼皮下面又挂了晶莹的一串省略号。 那就别离了,再说结婚是两个人两相情愿的事情,谁也没欠着谁的,汪晓妃的口气有些变化。 我的青春就让他白白浪费啦?我才不凑合呢,我要抗争,提起“抗争”,钟玉婕又变得像女游击队员一样容光焕发,斗志昂扬。 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还怎么抗争?汪晓妃的语气开始第三次变化。 他咋对我我咋对他呗,兴他花心不兴我出墙,这是什么逻辑?现在男女平等早啦!钟玉婕撇了一下嘴,把脑袋凑了过来,我最近又认识一男的,对我特好。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说来听听,他是何方神圣?女人对于两性关系的兴趣是与生俱来的,汪晓妃开始第四次语气变化。 他叫宝宝,钟玉婕说出“宝宝”二字的时候,眼神迷离,似乎一个胖乎乎肉嘟嘟的“宝宝”就在她的眼前活蹦乱跳。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你看把你迷成这个样子了? 反正是特别迷人的那种,钟玉婕脸上泛起一股红晕。 他是不是个小帅哥啊? 人倒不帅,但是名牌大学毕业,特疼我,我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疼我的男人,钟玉婕说。 那他有钱吗?汪晓妃直指要害。 你没听说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吗?他好好爱我就行了,要钱干嘛?我又不缺钱。 你还真行,用老公的钱养起小白脸来了。 他哪算小白脸呀?比我还大三岁呢,他特能做,一夜好几回,比郑剑强多啦。 虽然没有观众,汪晓妃的粉脸还是涌上一抹潮红,她硬是把自己的好奇心压了下去,没有继续打问,而是把话头岔开——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结婚,跟郑剑离了,再跟宝宝结婚。 这点时间还太短。 是有点短,不过比起一夜情来就算是永恒了,大不了结了再离。 那郑剑怎么办? 好办,他巴不得这样,我走了,他可以找更年轻的,我觉得我离开他才算最对得起他,也最对得起我自己。 听着这话,汪晓妃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有多少爱可以乱来(四十八)
钟玉婕刚走,甄德晖虎着脸回来了,他直直地盯着汪晓妃看,看得她不知所措,愣了一下神,她还是迎了过去,你怎么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吓我一大跳!说着,就亲热地往他怀里钻。 甄德晖粗暴地把她推开,汪晓妃奇怪地抬头看他,不知为什么,他像四川艺人玩变脸似的,小品演员的面孔变成了法官面孔,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八成是锁到车里忘记拿回来了。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这是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他有些阴阳怪气。 汪晓妃开始慌乱,别这样看着我,亲爱的,你怎么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来问我了,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甄德晖铁青着脸。 还能忙什么?做家务,想你,汪晓妃让自己尽量平静一些。 真的?没跟老情人约会? 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你酸不酸?我好几年都没他的消息了。 那为什么今天有个男的给我打电话,说你是他老婆,两口子生了气,赌气跑出来的……甄德晖面无表情。 汪晓妃脑子嗡地一响,她当即反应过来,是马大光在从中作梗,难怪他好多天都不露面,原来是在策划这些阴谋!她定了定神,这故事编得可真有些奇,我看你做生意是大材小用了,你到好莱坞当编剧去得了! 就算编故事也不是我编的,是那个男的编的,他说得活灵活现,我不相信都不行。 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给你打电话!你别诳我!汪晓妃先声夺人,为了显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恨不能跳到天花板上。 他真说你是他老婆,你这事不应该瞒着我。 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你的故事编得也太拙劣了,汪晓妃的这句话又一次剥夺了马大光在地球上的居住权,你别搞得像公审大会似的,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说嘛。 你说我为什么要编出这么个人给自己戴绿帽子?我疯了我?甄德晖也急得不行,你说马大光你认识吗?甄德晖向前逼近一步。 马大光……哦,让我想想……好像有这么个人,对,想起来了,是一个混混,以前追过我,我没理他,他一直怀恨在心,多少年的事儿了,都快成考古了,他还惦记着……真看不出来,他这么卑鄙,会给你打这样的电话! 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就不相信你不给他暗示他能一直追你? 你别冤枉我好不好?我跟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他那样儿,本姑娘连正眼瞧他的心思都没有。 不正眼瞧那就是斜着眼飞媚眼了,他怎么知道你大腿上有块胎记? 铁证如山,汪晓妃的语言登时就停电了,她真想说马大光偷看过她洗澡,但是看到甄德晖那明察秋毫的眼神,她的虚构工作半途而废了。 何以解难,惟有眼泪,像巫师祈雨一样,汪晓妃在心里念念有词了几句,刚才还万里无云的眼睛,现在已经是小到中雨,她抽抽嗒嗒把马大光的事情有选择性地讲了一遍,但是许多关键的情节和细节她都像逃难的财主埋藏宝物一样,挖坑埋掉了,即使甄德晖掘地三尺也一无所获。在她的描述中,马大光已然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骗子和强盗,都怪自己当时太年轻太天真,没有早早拒绝他,而是把他当成了朋友,这才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甄德晖一边听着一边沉吟,最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像香港回归祖国一样失而复得,宝贝,这也没什么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顺着甄德晖给的台阶,汪晓妃下来了,她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但脸上仍然挂着眼泪,亲爱的,我太在乎你,怕你生气,又怕影响你的正常工作,过去好多年的有些事,你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甄德晖诡秘地看着她,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多少爱可以乱来(四十九)
一切似乎都是从这一天发生变化的,甄德晖突然返回的次数比上月同期增长了若干个百分点。更有甚者,他有时候明明打电话说不回来了,深更半夜却又突然杀个回马枪。一回来鼻子就像警犬鼻子一样抽着,抽上好几分钟才轻松地一笑,那一笑正好把那捉j未遂的尴尬遮得严严实实。由于他的行踪神出鬼没,倒让汪晓妃再次钻进菜谱里面,天天自己摸索着做菜,厨艺有不少长进。 这种局面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当初满怀喜悦地要跟马大光分手,以为分手之后就万事大吉。等到真的分手之后她才无比沮丧地发现,现在的一切比预料中的要坏得多,自从上次谈话之后,甄德晖对她忽冷忽热,作爱也不像开始几次那样有激|情。她的灵魂也经常外出渡假,回味着跟马大光一年多的种种恩怨是非。以前有时候好几天都想不起他来,可是现在每天醒来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临睡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记得在大学时一位教授说过这样一句话,女人在比较文学研究方面比男人更具天赋,因为她们天生就喜欢比较。幸福的女人攀比幸福,悲惨的女人梦比不幸,而既不幸福也不悲惨的女人梦比男人。就像当初拿马大光跟南风作比较时不断从前者身上发现弱点一样,现在汪晓妃又拿甄德晖跟马大光比。在认识之初,她觉得甄德晖身上的一切都远非马大光所能同日而语,但是当她跟他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变化以后,他的优点就产生了骄傲自满情绪,很久不能给她一种眼睛一亮的惊喜与感动。他的疑神疑鬼,更是让她望而生畏。相比之一,马大光虽然窝囊了点儿,但是他安全、可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使在她提心吊胆地担心他的报复、咬牙切齿地诅咒他的冷酷时,她也无法抹杀他的这些优点。 可事到如今,想什么也没有用了,她的一生必须跟甄德晖捆绑在一起。然而甄德晖似乎并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除了突然袭击之外,他其余的时间都忙得像个蜜蜂,在不多的回家时间里,吃饭占三分之一,睡觉占三分之二。虽然跟多数女孩比起来,汪晓妃自认为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但这暗无天日的寂静生活仍然腐蚀着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台闲置已久、锈迹斑斑的机器。起初,她还可以像汪母那样靠电视消磨时间,但是没多久,四十多个频道的废话就开始让她厌倦了。 当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自己的心情告诉甄德晖后,他想了想,说,要不,给你买台电脑你上网玩吧。 上网多没意思啊,我要的是你,虽然在搬过来之前就已经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陌生,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宝贝别任性,等我项目做起来以后,天天陪你,甄德晖好言好语地哄她。 这一哄汪晓妃又有了一种想流泪的感觉,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项目做完啊? 快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甄德晖那台台式电脑搬来的时候,汪晓妃又感动得仿佛回到了刚刚认识的那段日子。只是在打开纸箱、看到机身上面的苍蝇血以后,她的脸色才开始发生变化,怎么是二手货呀?我不要! 甄德晖满脸陪笑,不是二手货,是公司的,买的时候两万块钱呢。 前几年值两万,现在扔垃圾堆里都没人捡,汪晓妃嚷了起来。 宝贝,咱们能省一个算一个,甄德晖脸上的笑依然挂着。 挣钱就是要花的,省着干嘛?她问。 省着将来给你买别墅呀。 真的?汪晓妃转怒为喜。
有多少爱可以乱来(五十)
这台旧电脑重新燃起了汪晓妃希望的火花,以后的日子可以不那样无聊了。 曾几何时,她的网名“妖娆玉女”也曾在“京华之夜”里引得众星揍月,就是用这个网名,马大光才成为她的猎物的。自从认识了马大光,她上网的机会就越来越少,等到更多人事变动发生以后,更是无暇上网。 没有“妖娆玉女”的聊天室,也不知道荒废到什么样子呢。汪晓妃此刻的心情有些像长期不理朝政的君王,真是愧对天下苍生啊。 聊天室里的女人都是属方便面的,来这里无非想被人泡一回,汪晓妃也不能免俗。一进来,她就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等待一拥而上的崇拜者。可是好半天也没几个人搭理她。跟她主动搭话的,也是几个新来的小屁孩。她觉得有些奇怪,在聊天名单里查了一下,她认识的人一个也没有。 她想是不是他们全都改名了,就连续在屏幕上刷出几行“老朋友们都来了吗?” 不断有人没话找话地跟她搭腔,但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让她看着顺眼的,那些人不是大色狼,就是“小虎队”。 应付几句,汪晓妃退了出来,换了个“香肩半露”的网名,重新进入。“香肩半露”这个名字收视率比“妖娆玉女”要高一倍,赶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但仅有数量是不够的,还要有质量,然而这些找她的人仍然是些无聊之徒,有些恬不知耻的家伙上来第一句就问“想搞一夜情吗?” 汪晓妃懒得理他们,她一个字也不打,只是看别人聊天。 仍然无趣。 她又把目光转到了久违的qq上。qq是个随意结交好友的地方,这些好友就像塑料包装袋,大都是一次性的,建交之日即是断交之时。她没功夫听他们像做梦一样哼哼唧唧。每过一段时间,她都要清理一下好友名单,把想不起名字和太讨厌的人删掉,免得名单太长,找起人来麻烦。到最后,她的qq成了帅哥排行榜,帅哥们整整齐齐地排在那个长长的小窗口上,似乎都在随时待命。可惜,即使她跟那些硕果仅存的好友相遇时,情形也跟卓别林的哑剧有几分相像。 色到用时方恨少,在汪晓妃如饥似渴希望跟他们说几句的时候,他们的头像全是暗的,也不知道他们不在线还是在隐身。她试着给他们发信息,看有几个人在,可是半天过去了,也没有一句回应。她不由有些愤怒,即使慈禧太后发现所有的太监们全都偷偷睡觉怒火也不会有她的大。 愤怒之后仍然是无聊,她又打开电视。一边到其他聊天室逛,眼睛一边在电视屏幕上搜寻着。虽然聊天几乎停了下来,但她也舍不得出来,而电视上又没有好节目,她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够用,真恨不能再生出一只手来,用它去摁遥控器。 在电视上扫几眼,就转回网上;在网上看几眼,又回到电视上。眼睛在电脑和电视上两头来回跑,这真有些像上班的日子,如果看电视像上班,聊天则像回家。 网络这东西有些像鸦片,极易上瘾。它跟鸦片惟一的区别就是,它不在违法犯罪之例,对于上网人员也没有一个类似于戒毒所之类的机构。由于没有人逼着戒网,汪晓妃就天天上网消遣,她的业余生活既丰富又单调,有些像政府官员的表情。
有多少爱可以乱来(五十一)
这天,汪晓妃刚一上线,就听到《神秘园》忧怨的乐声里插进了一声生硬的咳嗽,qq上有人给她发消息了。 是一个自称“千古笑神”的家伙请求把她加为好友,他的头像是一只黄|色的雄狮。虽然这个虚张声势的名字使她有些反感,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如此口出狂言,至于成为她好友的合格证她就不准备发给他了。 点了一下“千古笑神”的个人资料,汪晓妃就忍不住乐了起来。上网以来,她还从未见过一份这么好玩的个人资料。 对方在年龄栏里填的是“十四公岁”,地址栏里填的是“爱情共和国长相思市梦幻区浪漫大街一见钟情巷520号”,在简介栏里填的是“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对敌人我只让一百招;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对女人,我只爱一百次”。后面还有一句特别附言,大意是,他最爱吃的食物是美女口条。寥寥几笔,就把汪晓妃早已麻木的求知欲刺激了起来。网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漏网之鱼以前没有进入她的视野!就像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挖起一个蘑菇装进随身背着的箩筐一样,她毫不犹豫地把“千古笑神”加在了好友名单里。 真想不到,在她对网络如此麻木的今天,却蹦出“千古笑神”这么一只跳蚤。刚刚看到他的头像在屏幕上一亮,她就主动安排接见他了。 现在的女孩都是警察脾气,特喜欢查别人的户口,却又反感别人查她的户口。这一职业特点,汪晓妃自然也不会缺少。所以跟“千古笑神”,她的话就像愚公的家一样开门见山,要不是打字慢,她的调查准会株连九族。 你好。 你好,美女。 你在哪里? 我在网上。 城市? 超市。 你是北京人? 北京猿人。 你什么职业? 你猜。 开公司? 不是。 那——你是干部? 错。 教授,而且是教中文的? 错。 她提问的时候像新兵打冲锋枪,一梭子弹都打没了,还是没有打着一个猎物。 别把自己打扮得那么神秘了,本小姐没那么大耐心。 我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那你平时都干什么? 睡,玩,没别的。 那你吃什么? 问得多新鲜,当然吃饭啊。 那你的饭钱从哪里来? 钱的事情我从不操心,躺着就有钱,玩着就有钱。 你是鸭子?赌徒? 算了,你就别猜了,还是跟你说实话吧,我是心理医生。 真的?我最近遇到了好多好多麻烦事儿,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 当然能,但说无妨。 我才没那么傻呢,随便见个阿狗阿猫的就哭诉自己满肚子的委屈,我成祥林嫂了? 说不说由你。 我得先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考吧,别把我烤冒烟了就行。 你先猜猜我是什么样儿的人吧,要是回答正确,我就请你帮我分析;要是不对,你就是冒牌货,我马上把你踢到黑名单里。 但愿我有那个“臀福”,能挨美女一脚。 “千古笑神”爽快地答道,紧接着,他对汪晓妃的方方面面开始猜测。 还真有些神了,还真让他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的身高、体重、发型、甚至她吃饭的口味,他都猜准了,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只是她的职业和年龄他没说对,他把她当成一个二十三岁的女研究生了。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小女孩而且还是个研究生呢? 我觉得你特聪明,又特有涵养。 现代女性对一切都像对衣服的态度一样,喜新厌旧,她们惟一舍不得换下来的一件衣服就是“女孩”二字,既然五十岁的老太太都可以嘟着红红的小嘴儿撒着娇到电视上作小女生状,要求着《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保护,那么二十六岁的女人把“女孩”当成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服也不算过分。很久以来,汪晓妃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可是一听“千古笑神”称她为“女孩”,而且在前面加上个“小”字,也不由为之心动。 这个家伙,真不愧是心理医生,他也太懂女人的心思了。她真想吃几片“肠虫清”,把钻进自己肚子的这只蛔虫打掉,你怎么对我这么了解? 这个问题只在她的键盘上提了一半,他就已经抢先一步做出了回答,如果你是一门学问,那么我就是当之无愧的权威! 你可真会恭维女孩子,汪晓妃掩饰不住地得意。 干我们这行主要靠直觉,直觉这东西有时候特准,有时候却又特不准,跟有缘的女孩一起聊天,我的直觉就特准——比北宋的宰相寇准还准。 “缘”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往往在汪晓妃心中唤起一种演技拙劣的感觉,可是今天这个字从这个“千古笑神”指尖下说出来,却让她平添几分找到组织的亲切感。 “千古笑神”给她带来的快乐有些似曾相识,她想起了南风。时过境迁,也不知南风现在怎么样了?她知道他还在北京,只要稍稍打听,她就可以马上跟他通上电话,然而她把自己的脆弱压了下去。 可爱而危险的家伙,关掉电脑,她还在喃喃自语着,要是甄德晖也这么有趣该有多好。 类似“千古笑神”这样的雄性动物,汪晓妃并不是没有遇见过,按照过去的惯例,聊过一两次之后对方就黔驴技穷,落荒而逃,汪晓妃很快就会把他忘个一干二净。在网上,对待这种公共资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对他存有一点非份之想,只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观察。
有多少爱可以乱来(五十二)
上次给甄德晖打了那个电话以后,马大光一直期待着汪晓妃被甄德晖驱逐出境的佳音传来,可是过了很长时间都风平浪静。他想去实地勘察一番,却又懒得动弹,只是心里越来越发现,自己这一招失算了。甄德晖是个大滑头,像他这样见多识广的有钱人,早已阅尽春色,未必真会爱上汪晓妃,既然如此,也就未必会跟她较真。 想到这里,马大光有些幸灾乐祸,不当公主当表子,真是天下第一贱人,贱人应该有个贱下场,而这下场甄德晖迟早都会给她提供的。这么一想,竟然觉得甄德晖不再是可恨的夺妻情敌,倒像是同仇敌忾的亲密战友。就算他从现在起就停止任何报复行动,汪晓妃也是在劫难逃,既然如此,又何劳自己大驾呢? 他想就此把汪晓妃彻底忘个一干二净,可是不知为什么,从早到晚,满脑子里想的仍然是汪晓妃。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冤了,他那么全心全意地爱她,她却把他搞得那么惨,天理何在?她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甄德晖迟早会甩掉她像甩掉一个抽剩的烟头,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现在就想看到她的可耻下场。 马大光又想起了《万能情书生产线》,现在他已经把里面的许多话倒背如流了,只要对这一资源好好利用,他一定可以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想象着自己用三不烂之舌织就一道天罗地网,他心里乐开了花。可是花刚刚开了一小会儿就合上了,汪晓妃最近还上网吗?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她很少上网,如果她不经常上网,他岂不白费心机了? 好在这个念头产生不久,他就看到qq上她的凯蒂猫头像亮了起来。 他当机立断用“千古笑神”的名义重新注册了一个qq号,填完个人资料,他把狮子选作自己的头像。马大光最喜欢的动物是狮子,一看见狮子,他就想起他家的“北方人家”酒楼门口那对大理石狮子,为了它们,家里花了一万多块。 马大光向汪晓妃发出申请一分钟后,就收到了通过验证的消息,她还请求加他为好友,他想都没想,就点了“通过验证”按钮。 两个人的聊天由此拉开帷幕。起初,她上网很没规律,可是慢慢地,他却发现了她的规律,一般以下午和夜里居多,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她似乎是在有意识地等他。他有一丝儿欣喜,那种感觉就像是初恋一样,可是这种感觉刚刚落地生根一会儿,就被仇恨取而代之了,他无比强烈地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而不再是什么梦中情人。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陷得太深,可他还是无法自控,为了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汪晓妃身上转移开来,他想起了林冰。 上次把林冰送上出租车,马大光嘴里喊着“再见”,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再见的冲动,也许从此以后两个人就会相忘于江湖,甚至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她可以轻易跟他上床,肯定也会轻易跟别人上床;她可以轻易跟他上床,也可以轻易把他忘掉。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太自作多情了。 然而他的判断是错误的。林冰一回去就给他发短信,短信还没读完,她的电话又打来了,认识你可真开心! 马大光嘴里支吾着,我也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电话更加一发不可收了,几乎一天至少打一个,超过了他和汪晓妃感情最热烈的时期。一来电话,林冰就告诉他“我天天想你”,他也不由自主地附和着“我也天天想你”,一面想,我真正想的不是你,而是汪晓妃。但也奇怪,一说“想”字,他的身体竟像听到咒语一样,有一种抱个女人并跟她合二为一的强烈冲动。就像他对汪晓妃有一种感情上的依赖性一样,在肉体上他对林冰也开始产生了成瘾性,由于这种成瘾性,他经常忘记她根本没有北京户口这一事实。 林冰第二次来亚太花园是两个星期以后,她一进门,马大光的手就有些奋不顾身,他把她连同她带来的那股香风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他吻她的嘴,她没有躲,而是迎了上来。 他的身上起了火。 他想把她抱到卧室的床上,她却挣扎了下来,你这儿有没有没安全套? 马大光愣了一下,没有,你有吗? 林冰咧嘴一笑,我怎么会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马大光嘻皮笑脸地说,你放心吧,我没拿你当好人。 话未说完,马大光给自己的舌头按了暂停键。他想起了跟汪晓妃在酒吧吵翻那一次,汪晓妃最后对他下的那个评语又在耳边响起你像安全套一样安全,也像安全套一样没感觉。 像是故意跟马大光过不去似的,林冰说,没安全套可不行,现在不安……,后面那个“全”字还没说出来,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马大光神色变了,林冰不禁有些奇怪,你在想什么呀? 没事——咱们去买安全套吧,马大光若无其事地说。他的面部表情放松了,内心却一直没有放松。 这种紧张的心情,直到他们像新婚夫妇一样手拉着手从亚太花园门口的济世堂药店买了两盒安全套回来时,还在困扰着马大光。 当林冰温软的身子像美人鱼一样他身下扭动时,他脑海里却一直在回忆着汪晓妃上次给他的那句恶毒的评语,身下那玩艺儿也像个商场上的谈判老手一样,不卑不亢、不软不硬。 整个过程屈辱而乏味,马大光断断续续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也没能像上次那样把她推到高嘲,林冰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发,温言软语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安全套的原因,安全套让你没感觉…… 安全套、安全套,你怎么一张口就安全套安全套的,安全套又不是你大爷!马大光翻身下马,恼怒地吼道。说话干嘛直来直去的,也不知道拐个弯儿? 一番善意却换来这一通怒火,林冰也挂不住了,她呼地坐起来,那满口四川话和普通话组成的混成部队蜂拥而出,你不让我直呼其名,说声安全套又怎么了?安全套难道是你大爷? 说罢,她一翻身卷着毛巾被滚到了墙边。 林冰的反唇相讥起到了风化警察的作用,马大光穿上裤子,趿拉着拖鞋去客厅打开了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