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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镜计划》
第一章 不语林
人间界,忘仙洲某地,天鉴门掌教秘密行邸。
镜须道人双手平端一种由仙果酿制‘鹿诱酒’至胸前,据说南极仙翁便是被六耳猕鹿引诱服食此果得道。他面前并列七人,四女三男,清一sè孩童面孔,相貌平平,麦sè灵冠、灰布道袍,法力波动隐晦,好似未经修炼的凡人。
“本座以掌教身份预祝各位长老在六大门派平步青云、马到功成!”镜须道人语音高亢,将酒一饮而尽,微带醉意续道“三界盛传天鉴门必亡于六甲子之后的竭源末世,称我是末代掌教,我等修仙之人,三百年挥指即逝,本门已是危在旦夕;所幸师尊飞升前留下应对之法,由愚兄主持,七位师弟施展此计,本教存亡就仰仗各位了!”说罢一恭到地,双肩颤抖不止。待其再次抬头时,神sè如常,唯有目光略带凌乱。
七人见掌教真情流露,一齐躬身回拜,郑重应之,一口饮下杯中酒,分头离开掌教秘密行邸‘天疏宫’,去向不明。偌大三界,千门万派,芸芸众生求生修道者何以数计,称一行人为沧海一粟,亦过之甚之。天明之后,茫茫天下不复见其踪迹,因果亦不可知。
五千年前,时任天鉴门掌教、镜须道人的老师——棱宙道人,在一次元神出窍时,发现并未神游太虚,而是困在自己肉身所做的梦境里,化身为一个凡人。
幻境里的凡人没有法力呼风唤雨,却有密如蛛网的情报体系,被一个超级势力掌控。棱宙道人是个叛逃的情报人员,掌握这个势力体系的诸多秘密,并将之公之于世,因此遭到无休止的通缉追杀。正走投无路时,突然惊醒,元神回归肉身。
棱宙道人天赋极高,经过一千年不间断的研究,终于发现肉身干预元神之法——如果人为施术造梦,则会使目标元神暂时任由施术者摆布,籍此取得一丝本命元神,做成本命玉牌,监视目标一举一动。又经过五百年的辛苦找寻,棱宙道人捕获七只能够制造吞噬他人梦境的妖兽,称作‘貘’,并授以秘法,使之得道chéng rén。
五百年前,棱宙道人飞升在即,推算出天鉴门将毁于修真界的末世大战。于是授与徒弟镜须道人七兽秘法,潜入三界六大门派,务求知敌先机、制敌先手,并以当年在肉身幻境听到的怪异称号命名此计,称之‘棱镜计划’。
对于一次静修都可长达千载的修道者,短短百年等同小憩一梦。此时已是天鉴门众人失踪百年之后。
忘仙洲,雨清国的不果山上有片不语林,此地在三界仙门中享有盛名,任何修仙之人在林中不可妄言,否则飞升之际必遭不幸,天雷灭体、神魔嗜心,三界除名。近百年来屡试不爽,很多门派的大能大圣途经此地特意绕行,哪怕眼观林中枝叶,亦视之为大不吉。
这一晚天地闭眼,月缺星稀,林中神魔不语,夜行的百兽也早早归了巢,蚊虫收声敛翅,悄然屏息于花草树茎下,好像都看过黄历,知道是夜关门大吉、诸事不宜。
“师兄,不语林果然名不虚传,我们这样的法力,不敢说洞彻幽冥,起码也是神贯一洲,可在此地十步开外已是模糊不清,一会要如何行事?”在一棵枝叶浓密的古树上,隐隐有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到达树下已经微不可查,显然加了万分的小心。
“闭嘴吧,说了别叫师兄,要叫东三掌盘,还有不要妄言尊大,你飞升横死可别连累我,”古树上,男子声音忿忿不休,却是为这不语林的传说动了真怒。
女子似乎有些恼怒,不再言语。二人一时缄默,林中便回复寂静,枝叶肃然,山野间没有一丝风能穿透连声音都能凝固的树林。
又过了几个时辰,隐隐数里外有人轻歌而来,声未到风先至,枝叶扑簌之声连绵不绝,林间沉郁的死气一扫而空,歌声如汩汩泉水般流动不休,带给四周款款凉爽,闻之者心情也转而轻松愉快起来,只是歌词却无论如何让人难以轻松。
“天不明,地不晓,你不言,我不道,彼若为,此必知,”曲调轻快悠扬,十八个字却是言辞怪异,寓意不通,大有古林更深,高歌荡魔的气魄,足见来者功力之深。
歌声路过男女藏身的树下并不停留,迳自走入山林深处。树上二人只见一幅黑影飘过,裹挟歌声转瞬即逝,到底是人还是一块布都未及看清。
“百年不见,大师兄还是如此爱卖弄,以他这种脾xg,难怪掌教不委以重任,太过跋扈张扬,迟早短命夭折,真是浪费门派资源,”待黑影远去,女子冷冷说道,对终ri在门内养尊处优、不知珍惜的大师兄极其不满。
女子这话可是说中身边男人的心事,他没有言语,轻身下树,示意女子跟随歌声进山。二人身上也是一袭黑衫,面上似罩了一层幽深潭水模糊不清,其功力显然与黑影略有差距,一路行得小心翼翼,不时查探身边杂树生花,放佛不语林是个机关重重的古墓,稍不留神就会要了老命。哪知沿途虽是血腥扑鼻,却是一马平川,不知多少无辜百兽糟了殃,被当作妖魔生生震毙。
沿着大师兄足迹,二人缓缓而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开阔林地。这里的枝叶繁茂几乎自成穹顶,相互攀沿纠缠得层层叠叠,月sè星光完全遮蔽不见。偶尔有落叶掉下,像是沉在水中,在空中滑行好久才会落地。女子好奇的拾起一片,发现重逾千斤,自己若不动用法力只能在地上拖着叶片走。
“师,啊不,东三掌盘,这的气流好像特别重,应该是那洞府的阵法结界了,我们走进去要耗费相当的法力,有情况恐怕很难应付,”女子吃力的把树叶递给男子,轻吐了口气,又细细打量起林地。
只见空地zhong yāng有块巨大的石碑躺倒在地,刚好与空场的面积相同,好像是故意平放的,上面布满巴掌大小的文字,因为二人不敢入内,目力有限,所以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掂掂树叶,半晌未语,忽然张口将之咽下,在女子惊愕的目光中大吞大嚼,轻而易举的吃掉了‘千斤’绿叶,身上的法力随之波动一二,似乎有所收获。不等女子发问,他嘿笑道“多谢师妹,传我法力,一路的辛苦可是和缓了不少。”
“哼!”女子嗔怪一声,并不搭话。
“是你学艺不jg,大师兄的功法里有一式叫‘颠倒乾坤’,是易物换形的障眼法,以微小的法力迷惑你运功反击,如果是凡人,反倒能轻松拾起叶子,这叶片偷了你的法力,如今可要便宜我了,”男子微笑道,这点法力毫不起眼,女人几个呼吸就能补回来,当给她个教训,凡事不可大惊小怪。
林中无端来了阵轻风,搅得铁水般沉重的空气浑浑蠕流,地上的树叶随之飘舞而起,“不语林又称仙冢林,数十万年来不知多少风云人物埋骨其中,此地不成就英雄,只造就废物,无论生前如何风光,逃不过天谴便是黄土一堆,废物一个,”端正洪大的男声来势不定,在四面八方响起,放佛有无数人同声共颂,令人感觉道不尽的公正威严。
何为功力,是以法力雄浑、排山倒海为最?直至此刻,二人才幡然醒悟,似拙实巧,虚虚实实,以小巧基本的功夫在方寸之间戏弄天下有数的高手,方为大成至圣。
“参见大师兄,”二人躬身施礼,言语中又增了一重恭敬。男子暗自道此人屡屡自居掌教,次次做足排场,手下果然有点道行,不知祖师掌教作何打算,难不成真要将他扶正?那我们这些在外征战多年的长老都是预置的陪衬?此刻动手既不明智,胜算也不高,看来以后掌教更迭,少不得借力外人了。转头一看,他发现女伴也同样神情,原来二人竟是不谋而合。
“见过六师弟、八师妹,”伴着二人施礼,石碑之上瞬间烟消云散,大正之声拢在一处,同样一身墨袍、面目模糊不清的男子毫无征兆的突然端立场中,并不躬身,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见过二人,想来便是他们口中的大师兄。
“刚才六师弟可是谬赞了,此地的阵法便是‘颠倒乾坤’,以我的微末之能哪有如此威力,”大师兄嘴里满是客气,身姿却笔挺不屈,丝毫没有自谦的意思。
被称作八师妹的女子暗暗心惊,原来六师哥早知大师兄在此地,故意媚言求宠,没让她说话,否则任其妄言必会激怒大师兄,ri后的麻烦苦不堪言。她深知越是嘴里凿凿至正的人,内心越是睚眦必报,六师哥几句话不亚于救了自己一回。
y风粼粼,一阵阵拂过石碑zhong yāng的大师兄,墨袍如一面浸透硝烟、残破不堪的军旗随意摆动,放佛里面从未有过人。
观者无不心惊刚才说话的是活人,还是大师兄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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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祭荒冢
‘颠倒乾坤?我看是逆转y阳吧?他是不是把自己练成鬼了?’八师妹暗想,嘴角浮出笑意,面具之下但也无妨。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又陆续来了十个人,纷纷向大师兄见礼,再互相见过。八师妹发现唯独二师兄、三师兄没有到场,他们平ri里从不联系,因此不知二人此时身在何处。
霎时间,搅得人时刻心神不宁的y风一齐掉转方向朝大师兄扑去,如cháo水般灌入墨袍,本来空空荡荡的破布逐渐鼓出身躯、四肢,宛若生人般站立场中。在众人环伺下,完成了‘转生’。
“各位同门,此次是我们百年来第一次见面,拜师千年第一次联手,嗯,盗墓,”大师兄一顿,众人都听出尴尬,好在没有外人,速战速决吧。
“我长话短说,石碑之下是天心门第二代掌门明阳子的洞府兼骨冢,此人生前专擅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连洞府出世的时间都在夜里,寄望死后变作鬼修,盗取仙冢林其他门派的祖师陵寝,为防止他y魂不散,我们一齐出手,稳妥行事;记住,取物为上,不要恋战!”说话间,场中进来二人,同大师兄耳语几句。听得大师兄连连点头,取出一把长剑,示意二人退出石碑。
‘二师兄,三师兄?’八师妹不解为何独此二人迟来,一直镇定自如的大师兄便要出手破阵,难道一切后顾之忧都被解决了?
‘他们法力大损,好像刚刚动了手,’六师哥悄悄在师妹手背写字。难怪二人说过话也不对同门见礼,自顾一旁,静息打坐。
见人已到齐,大师兄单手持剑,利刃向天,墨袍再次随风轻摆,慢慢跪在地上,放佛全身的气力都集于剑上。在众人眼中他此刻全身破绽、自顾无暇。
‘莫说他资历如何,起码懂得身先门人、不贷本责,还有些未来掌教的风采,’十四名师弟师妹见大师兄身在陵顶,孤身启碑,多少产生了点认同。
稳稳递出一剑,显示出足够的力道和厚重,没有风起云动、月殁星沉,直接将一切压抑至沉默。众人只听得头顶一声脆响,放佛金銮殿的琉璃顶裂开无数口子,无名妖树构成的苍穹铁幕崩碎了,数万片重逾千斤的‘树叶’闪着宝石sè的碧绿光芒,翩翩飘落地面,已然恢复了普通的重量。
阵破了,月光涌进来,像羼了水银的ru液,蜿蜒注入墓碑上的文字中,片刻间,闪烁着妖异银光的八个大字呈现人前‘凭心由天,上智尚德’。且不说书法如何钟圆鼎正,罡气迫人,众人一想到墓主生前所作所为,死后仍要在仙家墓林作威作福,真是哭笑不得,如此墓志,对生人死者都是无边的讽刺。
“若不是得了天心门掌教的记忆,我还以为此地埋了位正人君子,”大师兄的口气也不禁莞尔,似笑非笑。
还了夜空的清明,大师兄语气一松“明阳子万没想到有人能寻到此地,破了他生前亲手布置的‘乾坤铁幕’,更没想到能有凡人来到此地,”说着,他袍袖微动,一个约莫五六岁,模样清秀瘦弱的孩子摔落在地,手里攥着块小金锭,眼神明明惶恐不安,却迅速起身站直,似乎不想对众人示弱。
在男童眼中,众人的法力护面化作黑纱,遮住了眉眼,只略显怪异,也不觉可怕。若亦如众人彼此眼中的模糊一片,可要吓瘫他了。
月sè‘水银’注满了墓志,又溢出来,渐渐淹没了墓碑,整块空场消失不见,留下一片银白sè湖泊,像块反shè着月光的羊脂白玉。
大师兄沉默一剑破开了众人心中全部悬念,霎时间五味杂陈。欣喜、茫然、嫉妒、怨恨、失意者皆有之,唯独失意者尚有圈点之处,此类人的境界与大师兄只在项背之间,已经悟到本门功法中有此一剑,不想大师兄先知先达,自己却还未得法门,一时不甘沮丧而已。
众人所在门派的功法jg髓可用两个字总结,就是‘不察’。知晓末世在即,近百来三界能人辈出,各大门派更是到了厚积广发的时候。狭路相逢,想先机先手谈何容易,所以上兵伐谋,对方明知你会出手,却不知你已经出手,因为一切显示杀意的征象已被掩盖一空,此为‘不察’心法之神髓。
一剑还原天地,封了同门云滚无常的心思,大师兄已然达到目的,他俯身抱起男孩,以温和语气问道“你看那场中有水吗?”
“没有啊,只有块大石碑,上面两个大洞,六个小洞,还朝外面喷土那,”男孩的神sè略带惊恐,突然拢住大师兄的脖子,不敢再看石碑,好像有东西从里面要爬出来。
拍拍男童,大师兄闭目皱眉,稍稍沉默片刻,好像情况已经超出预料,“你们都上去,”他指着周围的林木说道,语气不容商榷,全然一派掌教的气势。
在大家眼中,空场上是一块温润的白玉,柔和的闪着ru光,如同凝实的灵气,流淌着无尽诱惑,令人渴望踏足其上。谁知大师兄偏要听信稚言,灵宝在前,却反其道而行,唯恐躲避不及。只恨自己无力施展破阵一剑,同门间又是心思各异,一体难求,明知大师兄故弄玄虚,也只得随波逐流。听命于他,起码能喝口汤吧,唉!
到达树顶,众人纷纷隐住身形,窥视周遭动静,不时冷眼回望场中。即使留大师兄一人吃肉,也要看清到底是如何香法,令他不惜同门故交。
古玉不波,四下里只有大师兄对男童低低细语,起初男童缩在他怀里,死活不肯露出头,大师兄又取了几枚更大的金锭,好生安慰,却屡无成效,最后无奈也跳上树顶,蹲在同门之中。
男童犹疑打量四周,见全是活人,才壮起胆子,探头向下张望,谁知只是偷眼,却吓得他浑身一抽,随即在大师兄怀中奋力哭闹,弄得差点摔下去,“大洞长出两只眼睛啦,还有六张血糊糊的大嘴!”
除了大师兄和男童,众人皆不以为然,已不耐闹剧何时收场。八师妹早已没了心气,冷笑道“大师兄不会是特来此地取竹马,哄自家儿女高兴,寻我们开心吧?”
此言一出,和者立时不少,先前的一剑之威抵不过千年累积的根深蒂固的纨绔印象,再不解释,恐怕有人要甩袖离场了。
“好处都是你们的,”大师兄语气淡漠,好像已经超脱无聊的内斗,“我以本命元神发誓,此间一切所得,全由你们自行分配,我分毫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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